刘世锦：发展中国家应以创新为基础，改变经济增长与节能环保的对立关系

9月19日，由澎湃新闻主办、气候月刊《临界点》协办的“COP29前瞻：气候影响加剧，行动何以加速”国际研讨会在北京顺利召开。研讨会重点讨论在南南合作框架下，各国如何通过团结互助，激发发展中国家的内在活力，加快绿色经济转型，携手应对气候变化挑战。来自国际组织、国家智库、科研机构以及在地NGO等代表齐聚一堂，回顾中国在南南合作中的实践与贡献，分享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挑战的创新经验和成功案例，前瞻COP29气候行动趋势，探索加强国际合作的新路径，推动全球向更加绿色、低碳、可持续的未来迈进。

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中方首席顾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发表了以“南南合作应对气候变化—中国行动进展回顾”为主题的演讲，探讨了发展中国家如何通过相互支持走出一条绿色新发展道路，并分享了中国在绿色转型方面的经验。刘世锦指出，资金支持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制定清晰的战略、目标、机制和政策。在总结中国过去四年推进“双碳”目标的过程中，他强调了政府承诺的可信性、创新驱动的低碳技术路线、民营企业的活力和坚持开放发展的理念对绿色产业的推动作用，这些经验对南南合作中的发展中国家也具有重要启示。

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中方首席顾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

以下是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中方首席顾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的演讲全文：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大家下午好。讨论南南合作的问题，实际上是在探讨发展中国家怎么走出一条既符合国情，又与时俱进的绿色发展道路的问题。因此各成员国之间的相互支持尤其重要，比如资金支持，但很多情况下，仅有资金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建立完善的战略、目标、机制与政策。2020年9月，中国正式确立了碳达峰与碳中和的“双碳”目标，4年时间，中国已经积累起值得总结的经验和做法，这对下一步推动南南合作也有一定的启示和借鉴作用。

过去4年，中国在促进经济社会全面绿色转型方面取得了很多重要进展。4年前很多业内人士未必能把“碳中和”阐释清楚，但现在似乎遍地都是“碳中和”专家。当然，中国不仅在说，更在做，这个时期最重要的变化，是一大批低碳绿色产业发展起来，以下几个重点值得关注和研究：

一是政府明确、坚定、可信的目标。过去4年的时间里，全社会都动员起来了，特别是产业界热火朝天。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消费者、生产者都相信在2060年要实现碳中和的目标，届时非化石能源的比重有望达到80%以上。从目前情况来看，可再生能源近几年发展很快，截至今年7月末，我国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容量达到16.8亿千瓦，占全部发电装机容量超54%，建成了全球最大最完整的新能源产业链。政府的可信承诺作用非常关键。

二是全面绿色转型立足于创新。实现“双碳”目标从逻辑上有两种途径，一是固守原有技术体系的节能减排，比如燃煤发电把煤炭的使用量尽可能降低，或者利用CCUS技术，先排放再处理；另一种思路是，用全新的技术体系，如光伏、风能、氢能，技术本身就是低碳、零碳、甚至负碳的。这些年，中国绿色转型的重点逐步由前者转向后者。国际可再生能源署报告指出，过去10年间，全球风电和光伏发电项目平均度电成本分别累计下降超过了60%和80%，其中很大一部分归功于中国的贡献。

以创新为基础，节能环保和经济增长的对立关系就会发生实质性变化。以往很多人有顾虑，认为节能环保会影响经济增长。如果我们坚持原有的技术体系，确实会影响经济增长。但新的技术体系会带动了大量投资，经济增长和环保的关系就发生了实质性变化。我们走的是一条以创新为基础的内生的绿色发展道路，把经济增长和节能环保两者变成一种兼容、互补、共赢的关系。

三是各类企业都为实现“双碳”目标发挥了作用。我们注意到，国有企业一般在资源密集的场合出现，比如建设光伏项目。但设备是谁制造的？技术创新是谁研发的？主要是民营企业。他们是中国最有活力、最有创造力的民营企业，如今光伏、风能、氢能相关企业板块，很多排名靠前的是民营企业。在这个过程中，一大批以市场为基础，以创新为导向的民营企业成长起来，使中国拥有了全球竞争力。

四是要坚持开放发展。国际社会一方面提倡绿色低碳发展，另一方面在这个领域也出现了贸易保护主义。但我们应该形成共识，即应对气候变化根本上要靠创新，要坚持发展低碳绿色的产业，这些产业应建立于全球化的供应链、价值链、创新链的基础之上。

从发展中国家的角度来讲，发展仍然是硬道理，我们不能因为强调绿色发展耽误了发展进程，这是不公平的，实际上也是办不到的。但我们不可能走“先排放、后治理”的老路了。我们完全有条件走一条基于创新的、内生的、绿色的现代化发展道路。中国的实践证明，这条路是走得通的。对发展中国家来讲，绿色发展是发展道路或模式选择的问题。

除经验之外，中国也有教训，比如有些地方曾经出现过为了节能减排拉闸限电，以及近来广泛讨论的产能过剩问题。新能源发展过程必然面临不少的矛盾和困难，但这些问题都属于发展中的问题，不发展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但是不发展本身是更大的问题。只能通过全面深化改革开放，通过更好更快的发展才能解决面临的问题，这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行之有效的经验，对南南合作中的发展中国家来讲也是可供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