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女童，被生父及女友虐待致死的那一年

顶端新闻记者 汪璟璟 / 文 受访者供图

自 2023 年正月初五以来，李婷婷的女儿田田 ( 化名 ) 便消失在她的生活中，抢走女儿的是她的丈夫——田某龙。直至 2023 年 12 月 21 日晚上，一通来自内蒙古的警方电话才让她有了田田的消息，但等来的却是女儿死亡的噩耗。

消失的近一年的时间里，田田遭遇了长期虐待，施虐者正是亲生父亲田某龙及女友文某桃。8 月 21 日，该案件开庭审理，择期宣判。李婷婷当庭表示撤销附带民事诉讼，要求判处被告田某龙、文某桃死刑。

消失的孩子

田田出生于 2021 年 4 月 27 日，之后近一年半的时间里，由母亲和外婆照顾。翻开李婷婷的社交媒体，2023 年正月初五之前，仍保留着田田的多条视频。这个有着大大双眼皮的女孩从婴儿时期就被照顾得很好，" 我孩子在我身边时脸 ( 还是 ) 胖胖的。"

田田短暂的人生在剩下近一年的时间里遭遇了致命的虐打，施虐者包括她的亲生父亲田某龙及其当时的女友文某桃，后者是一位出生于 2001 年的女孩。

由内蒙古呼伦贝尔市人民检察院出具的起诉书中，对田田的生前遭遇做了详细描述：2023 年 2 月，田某龙和文某桃同居后将田某龙的女儿田田从河北老家接到满洲里市三人共同生活，至 2023 年 12 月 21 日，共同生活期间，二人多次以打骂、冻饿、不让睡觉、捆绑等方式虐待被害人。并在明知被害人已出现身体不适、抽搐闭气的情况下仍多次使用拳脚、拖鞋、皮腰带、饭铲、木条、数据线等工具殴打被害人。

李婷婷说，田田是被丈夫抢走的，日子就是 2023 年正月初五，一年多没回家的田某龙于当日下午 4 点多来到他们的婚房，" 回来后，一进来就说（要）带走孩子，我说不让，（我问）孩子跟爸爸走吗，孩子一直摇手说不不，（田某龙就）推我，打我，孩子一直喊妈妈。" 孩子被抢走的那天的抵触，李婷婷至今记忆犹新。

在田田消失长达近一年的时间里，李婷婷没有放弃寻找女儿，她在社交平台不断发布视频控诉丈夫抢走女儿，也去田某龙老家村里寻找孩子下落，哭求田某龙的朋友告诉她女儿在哪儿，都被一一拒绝。

直至 2023 年 12 月 21 日晚上 8 点多，李婷婷接到了一通来自内蒙古满洲里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的电话，她说看到电话来自内蒙，以为是田某龙的电话，因为自孩子被带走后，他们便在闹离婚，接通电话时便按下了录音键。

在李婷婷提供的录音中，民警告知她，田田于当天早上出了点问题，之后被田某龙送往了医院，经医生抢救无效死亡，电话这头的李婷婷听闻后情绪崩溃，多次哭着大喊 " 他为什么要打我的孩子 "，她从民警口中获悉的是，田田经由医生检查身上有伤口，田某龙承认自己时常殴打孩子，但称田田有自闭症并有伤害自己的行为，李婷婷对此说法予以驳斥，她说孩子在她身边时无任何自闭症状。

起诉书中也对当时的情况做了介绍，2023 年 12 月 21 日 6 时许，田某龙上班后，文某桃发现田田尿床，便用数据线对其进行殴打，并要求其去卫生间小便，后文某桃发现田田全身抽搐倒在卫生间，实施简单救助后与田某龙二人一起将其送到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全身满是伤害

李婷婷见到田田时已是事发后第 9 天，在满洲里殡仪馆，她和母亲相偎着见到了已做过尸检的女儿。李婷婷回忆，田田背朝上躺在殡仪馆小小的床上，身上盖着白布，之前白白胖胖的孩子身体变得非常瘦，" 我一下子瘫在那了。"

李婷婷看到女儿头部后面有 5 个手指印，屁股后面有细长的伤痕，右腿有黄豆大小的伤口，这些伤口都已没有皮肤组织，" 四肢都是淤青的皮肤，没有完好的皮肤，我妈妈扶着我，我还想看看孩子的前面，警方说前面更受不了。"

李婷婷的母亲和田田也很亲近，田田出事后，她的眼睛因为长期流泪变得模糊，至今依然未好。

李婷婷事后在满洲里市人民医院拿到的危重病人抢救记录显示，田田被送至病室时已无意识，呼吸停止，头部及躯干、臀部、双上肢及双下肢多处淤青，腹部膨隆。

满洲里市公安局出具的鉴定意见通知书对田田的死亡原因进行了司法鉴定，鉴定意见为田田系在全身多发性软组织挫伤的基础上，因胸部受到钝性外力作用造成右心室破裂，导致心包积血，急性心脏压塞而死亡。

李婷婷是在田田出事后才得知文某桃的存在，在 2024 年 7 月收到起诉书后才知道田田生前被虐待的细节，这些都让她感到震惊和崩溃，" 我孩子这是遭了多少罪，我当时就崩了，我承受不了，很心痛，很自责，没有照顾好孩子。"

在与李婷婷的通话中，满洲里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民警透露，田某龙于 2023 年 12 月 21 日晚上被刑事拘留。

8 月 21 日上午，3 岁女童田田被生父及其女友虐待致死一案，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据悉，该案庭审一直持续到下午 3 点，未当庭宣判。

李婷婷在庭审之后告诉顶端新闻记者，她当庭撤销附带民事诉讼，要求判处被告田某龙、文某桃死刑。在庭上，公诉机关以虐待罪、故意伤害罪对二人提起公诉。被告辩护人作出辩护，称其涉虐待罪，不涉及故意伤害罪。

李婷婷说，最后陈述环节，田某龙和文某桃均悔罪认错。"田某龙不在乎了，文某桃她一直在辩解，最后他们说后悔了，求死刑。"

早被发现的瘀伤

李婷婷向顶端新闻记者透露了一个庭审细节，文某桃的辩护律师在庭上表示，文某桃的原生家庭不好，其父母经常殴打她，文某桃自己也陈述，自己的父母就是这样教育自己，李婷婷不禁疑问，"她自己的爸妈对她不好，那她还对我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目前，对于两位被告的信息很少。顶端新闻记者了解到，田某龙老家位于河北邢台市，他们村距离李婷婷家只有 5 公里远。其父亲在内蒙古做建材生意，母亲在老家做建材生意。8 月 20 日，顶端新闻联系了田某龙的父母，其母亲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父亲则表示在 8 月 21 日进行回复，但之后再也未接电话。

李婷婷称，自田田被带走后，田某龙的父母长期不接她的电话，唯一一次给其发短信是告知李婷婷，让她不要将自己和其妻子的信息发布至短视频平台，称这样对他影响极大。

从起诉书中获悉，田田被虐待致死之前，三人一直住在满洲里市，前后租住过 3 个地方。李婷婷在事发后，对田田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做过走访，她从一些本地居民口中得知，田某龙和文某桃过马路不抱着孩子，" 连手都不拉，点了个辣鱼，也不让孩子吃，走的时候说爸爸抱抱也不抱。"

还有美甲店的店员告诉李婷婷，文某桃带田田去做指甲时被店员发现孩子身上有伤，文某桃当时解释说是孩子自己磕碰受伤，" 我特别难过，孩子太受罪了，我每天晚上睡不着，心痛，感觉心特别痛，也吃不下饭。" 自孩子被田某龙带走后，李婷婷说自己长期说不着觉，每天吃安眠药入睡。

一位满洲里本地的居民宋女士接受了顶端新闻记者的采访，事发前两三个月，田某龙和文某桃领养了她的小猫，但隔日的晚上，对方便以小猫攻击人为由将猫送了回来，而被送回的小猫已经浑身是伤，事后经过检查，小猫右腿膝盖骨粉碎，膀胱也有受伤，她觉得对方虐待了小猫。

宋女士记得，田文二人来取猫时带了田田一起，当时二人将小猫抱在怀里显得很有爱心，" 都挺有礼貌的，抱着小猫还怕小猫掉地上。" 那天文某桃身穿白色的衣服，戴了一顶卡通帽，手上还有几个金镯。

取猫当日，宋女士和其母亲就观察出一些异样，"女童不说话，就站着，就觉得孩子太听话了。" 宋女士说田文二人离开后，她母亲就说看到了田田脸上有伤口，" 眼睛与脸上，好几块肿的地方。" 但他们没想到那是被殴打的伤口。

此外，宋女士看到，田文二人抱着猫过马路时也不牵 2 岁多的田田，她还担心地提醒对方，" 我还喊了你咋不牵孩子，他们说没事都这样，我就觉得 ( 是不是 ) 管教孩子独立。"

直至自己的猫受伤被送回，宋女士说，她才真正了解到田文二人的性格，" 反差很大，就感觉很刻薄。" 后来因为猫治疗问题和对方沟通时，她也觉得无法沟通。

顶端新闻记者注意到，文某桃在和宋女士沟通时以 " 一家三口 " 来形容和田某龙及田田的关系，每次也都以 " 老公 " 来称呼田某龙，以 " 我家孩 " 称呼田田。正因如此，宋女士说，附近的居民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而她最后一次见到田田是在一个烧烤摊，文某桃买完烤串后走在了前面，孩子跟着她走在后面，" 以为是她妈。" 宋女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