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免费景区做起收费生意：记者随采30名国博游客28人找了黄牛

七、八月份，正是旅游的旺季，北京一些热门景点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游客。一些原本对公众免费开放的博物馆，却被“黄牛”炒出高价，成了他们牟利的工具。究竟怎么回事？

八月初，记者连续几天登录国家博物馆的微信小程序，在点击“参观预约”页面后，发现七天内全都显示约满，根本就没办法进馆参观。

那么，每天排队进国家博物馆里去的游客，他们又是怎么预约上的呢？

记者在国家博物馆外随机采访了30位游客，发现只有2人是通过正规渠道预约进去的，而其他28人都是通过找“黄牛”加价进的博物馆。

根据游客反映的情况，记者在多家网络平台上搜索“国家博物馆”，下边的跟帖多是门票相关的内容。

记者看到，为了给倒卖门票增加一个理由，有的网络平台还加上“人工讲解”的服务，实际上这只是倒票的幌子。

热门景点抢票难，有“黄牛”在捣鬼！

记者了解到，因为正值暑期，不仅是国家博物馆、故宫博物院、军事博物馆等热门博物馆，还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著名高校，都出现了预约难的现象。记者了解到，这里面除了游客的人流量大之外，“黄牛”倒票现象的存在，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按照门票预约方式，一般是提前七天放票。记者在放票时间点进入这些地方的官方网站提前预约，上面显示的步骤，首先是阅读“预约须知”，接着再输入姓名、身份证号等个人信息，最后才能点击预约，但等到走完这些步骤，记者发现，刚才明明还显示有票的页面，很快就已经显示“约满”了！

记者一连几天按时预约抢票，几乎都是“秒没”，一般人根本就抢不上票！那既然这样，在其他网络平台上的门票，又是怎么来的呢？

记者：其他的那些网站，为什么就能预约上呢？

中国国家博物馆咨询电话：那个属于第三方，和军博没有合作。

记者：但是事实上他们还在那个网上卖着呢？

中国国家博物馆咨询电话：那您确定买那种票，是能进得了的吗？

记者：对，能进的。

中国国家博物馆咨询电话：咱们后台系统都是有抵制“黄牛”的系统的。

记者：那问题是现在好多“黄牛”仍然在高价卖你们这参观券，抵制“黄牛”的那个（系统）没用啊。

中国国家博物馆咨询电话：我们也是很无奈，确实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啊。我们不是监管部门，也没办法。

在博物馆这里得不到答案，记者试着与销售门票的网络平台客服联系。在聊天中，这些客服透露获得预约门票的诀窍在于“刷票”，需要上“技术手段”！

这些“技术手段”又是什么呢？前不久，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刚刚办理完的一起“黄牛”倒票案件，揭开了其中的奥秘。

某公司技术员李某某在购买一些底层数据和代码后，研发出一种抢票软件。王某某和张某某得知李某某的抢票软件可以抢到北京一些热门景点的参观预约票后，就与李某某商量合作抢票，并对外出售牟利。

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科技犯罪检察团队检察官助理田坤：犯罪嫌疑人会提前（用）复制粘贴的方式，（把）姓名、身份证号都导入了游客数据这一栏，输进去之后，通过软件自带的接码平台，可以直接收验证码。正常我们去预约的时候，比如说是零点放票，我们在填写这些信息的过程中，其实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了，但是犯罪嫌疑人他们的这个验证码，是可以在这个零点放票之前。比如说（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就提前两分钟收到验证码了，而且这个验证码的有效期是十分钟，不像是我们这个验证码可能就几十秒是有效的。只要等到官方零点一放票的时候，直接一点击开始抢票，一秒钟之内，已经提前锁定成百上千的号源了。

有了这种抢票利器，王某某和张某某利用手中掌握的游客信息，抢占大量的门票资源，在招揽到真正的游客后，他们又不断退票、抢票，如此反复，全国知名旅游景点的预约门票，就成了他们的掌中玩物。

据了解，王某某和张某某除了在北京批量抢票，还在云南的玉龙雪山、湖南博物院、山东科技馆等多地抢票销售，每张参观票以80元到150元不等的价格加价销售。在2023年暑期，他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非法获利30多万元。

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科技犯罪检察团队检察官白磊：放号系统是为了保证公平公正，谁抢到谁就进去，但是因为有这款恶意程序的存在，剥夺了绝大多数群众公平公正抢号的权利。

解决热门旅游景点“预约难”需多方努力

一边是游客望眼欲穿，另一边是“黄牛”手握大量热门景点票源坐地起价，这种倒票行为，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情节严重的还构成刑法上的“非法经营罪”。

记者调查了解，此类现象不仅在旅游景点存在，在旺季时的火车票、医院的专家号、紧俏的演唱会和体育比赛门票等，都不同程度存在。那又该如何根除这种现象呢？

专家指出，无论是景点门票，还是火车票、专家号等，目前大多已实行了实名制，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给倒票行为设置了障碍，但“黄牛”在招揽倒票的过程中，已经获取了大量的公民信息，他们在抢票软件的加持下，往往在放票的一瞬间，很快就能占有大量票源，然后又通过不断退票、抢票的形式，很轻松就能实现倒票牟利。因此，像热门博物馆这样的免费景点、机构，尤其需要不断修改完善自身放票规则，堵住预约或售票环节中的漏洞，不给“黄牛”以可乘之机。

风险控制安全专家闫阳：建议是放票的规则做一些完善，做到退票不立即释放回这个池子，比如说如果爽约退票了之后，这个票是预留在当天的现场，给现场早到的游客，让他能现场预约、现场进馆，这是一种方式。

专家同时建议说，针对“黄牛”在一个地方，用虚假的批量账号、批量手机号，以及批量的电脑、电子设备同时大量抢号、大量退号、买进现象，还应该动用大数据等手段，及时检测识别出这种异常，并采取措施封堵拦截，把票源留给真正需要的消费者。

风险控制安全专家闫阳：我们通常会基于我们的环境检测判断，会发现这些设备端的异常，比如说它可能是一些虚假的设备，可能说它的设备存在一定的聚集，比如说IP的聚集，地理位置的聚集。他需要做批量提交，做快速提交，那么在他的操作行为上、操作时序上都可能存在异常。通过多种维度的鉴别和判断，我们能够去抓到这些风险的蛛丝马迹，尽早地去把这些风险操作和异常操作拦截掉。

对于“黄牛”利用大量公民信息抢票的行为，检察机关也提醒公众，要保护好个人信息，不要随便将个人信息提供给他人。另外，对于“黄牛”利用网络平台揽客售票的现象，检察机关也提醒有关平台，应加强监管，避免为“黄牛”违法犯罪提供便利条件。

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科技犯罪检察团队检察官助理田坤：建议这种网络平台能够在发现类似于非法抢票的情况下，强制下架，或者是更严重情况下，对他们的账号及时封停，来达到无法吸引客源，帮助他们牟利的情况。像这种各大网络媒体平台，日常应该也进一步加强内容信息的审核，严查信息内容发布。

关于门票预约机制，有专家指出，目前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广泛存在简单化、一刀切的粗暴方式。对于人流控制应该更加精准，实时监控，并实时发布，方便引导游客作出相应调整，达到有序流动的目的。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教授申海恩：有很多景区，我就放两千张票，不管上午还是下午，我这一整天都是，但是可能游览一个景区、一个场馆，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这些人就走了，你如果能够进行实时的流量控制，（容量）就可能增加。比如说一个人两个小时就走了，可能在一天，我们就能够放进来五个人，就是五倍的（流量）数量。这样的话，就和我们景区所核定的那个固定的人流量，它是不一致的。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最大幅度地放大景区的游览量。这样的话，我们能够满足这一段时间游客需求的话，黄牛倒票这种行为，就没有存身的余地了。